《索桥上下》

都江堰是一幅流动的中国山水画。都江堰的山，是李冰父子开劈的琤琤的山；都江堰的水，是李冰父子发凿的滔滔的水。水连着山，山连着水，好一派都江堰的奇崛景色也。

都江堰是中国山水画的浓缩景观，是中国山水画画龙点睛的地方。龙在哪里？在望娘滩；望娘滩在哪里？在山与水的衔接处。那里有一座索桥，索桥把山和水衔接成一幅画了。

游都江堰的人，不可不去索桥一游。

索桥是摆动着的，按本地人的说法，是“玄掉掉的”，随时担心有人会掉下河去，却并没有人掉下去。玄就玄在这里。

1982年秋天，我同诗人公刘一起去了都江堰。走着走着，闪悠悠的索桥出现在我们面前。公刘老是目不转睛地瞅着，却不肯踱步。我劝他同我一起过索桥，他向我解释说，他患有脑血栓病，害怕头晕。不去也罢，“看看就行了。”我坚持说，你好不容易来一次，一定要亲身经历一次，机不可失呵！于是我现场组织了一个包围圈，我紧紧地挽着搂着公刘的手臂向前走，终于一步一步摇摇摆摆走过索桥了。过了索桥，我问他感觉如何，他说，“是有些晕，不过晕出味来了！”我们又一起上了二王庙，他忙着搜集资料，兴味尚浓。到了晚上，公刘晕晕然梦回两千年拜见李冰太守去了。他很快就写成了叙事诗《李冰太守夜巡歌》。要不是那“玄掉掉”的感觉引来的灵感，他哪能产生那么多的幻觉呢！

我也有所获。我的收获来自脚下的泥土。原来川西平坝，即原温江、绵阳、眉山、乐山地区的泥土，与全国全省其他地区的泥土大不相同，不是黄色的或红色的黏性泥土，而是肥沃的黑油沙土，水稻产量特高，其中绝大部分土地都由都江堰放水灌溉，素有金温江，银郫县，温（江）郫（县）崇（庆）新（繁）灌（灌县，即今都江堰市）之称。没有都江堰灌溉的川西平原，哪会有“天府之国”的美名呢？不信，你可从脚下抓起一把泥土，搓一搓，泥土犹如油沙一般从指缝中撒下来。

我对都江堰灌溉的土地情有独钟，我多次到都江堰，都是心情澎湃的，我写过这样一首脍炙人口的《泥土》：

抓一把

湿润的泥土

土粒从指缝中缓缓抖落

这般沉这般重……

都江堰，你的褓姆  用它的

乳汁  哺育你几千年

让你吐露笑颜

多好的黑油沙田

庄稼人的心肝呵

翻了一个身

金色的谷粒抖落胸前

抓一把湿润的泥土

土粒从指缝中缓缓抖落

这般醇！

这般香！

我这一首诗，也是一幅画，我画出了都江堰的水秀景色，画出了我对都江堰的千丝万缕的情怀。